但這個故事到我這里,其版本截止于秦東一腳踹上了房門,我就已經很憂郁地捂住了耳朵,“啊啊啊啊,別說了,后面18+的部分我不想聽!”
我已經被畢業作品和畫室的工作搞得頭昏腦脹,很害怕耳道里再生疔啊。
沉落彈了彈指甲,總結了下,“后面?總之是兩禽相遇,勇者勝?!?/p>
秦東深吐一口煙,沉思狀一陣,“好吧,我輸了?!?/p>
我們三個人坐在酒吧里,很難得地沒有再彼此插飛刀,而是各自把眼前的啤酒仰頭灌了下去,不約而同地轉開眼神,滿臉寂寞抑郁。
一周前我被簡喬那副“颯颯,你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評價別人,那是你的底線,不是他們的”的論調所折服。
關鍵是簡喬很適時地補充了一句,“那個是秦東,不是嗎?”同時用那種“都這么多年了你居然還寄希望于他是個人?”的眼神結實徹底地撼動了我。
我繼續附議:“另一個是江沉落”,接著爬到床上,像是經歷了末日浩劫但最終有幸生還一般癱瘓在層層疊疊柔軟的被子里,“好吧,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p>
我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
根據秦東歷年來的斑斑劣跡,與其說“秦東”這兩個字在我們眼里是一個人名,還不如說是一個形容詞,或者是一種傳播學符號,就像CNN,CCTV和MTV一樣,甚至如果有一天有人說出“這個男人太秦東了”,或者“做男人不能那么秦東”,我們都是能一臉坦然地接受的。
然則,大自然秉承萬物相生相克的原理,它讓我的生命中,又出現了一個非常江沉落的江沉落……
這兩個人聚在一起,如果不發生點什么,根本有悖自然規律嘛,但我沒想到他們可以這么真氣亂竄,我,我的腦子快要被他們燒壞啦!
尤其是當我被沉落心急火燎地招過去挑選她陪她爸爸出席慈善拍賣會時搭配的項鏈,可趕到時給我開門的卻是秦東。
而且他只穿了一條垮得快要掉下來的灰色睡褲。
這種*直白的快進方式,我承認,那一瞬間,我還是想掄條棒子毆打他。
我沒有打他,純粹是看在這個月他還沒發工資給我。
他看清楚是我,打著哈欠半夢半醒語氣復雜地對我說:“她不太相信我的眼光?!?/p>
我一邊貌似聽出了一點委屈,一邊肯定自己是聽錯了。
因為換做是我,他肯定會說:“颯颯,快拿下來,你脖子那么粗,哥擔心你把自己勒死”,或者換做他歷任女朋友,他肯定會更深情并茂地說:“寶貝兒,你戴什么都那么美?!苯酉聛砭褪且馕渡铋L的那句“當然如果你什么也不戴就更美了”。
目前這個狀況,讓人難以評價……
于是我索性在朝他臉上揍了一拳后,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幫沉落挑項鏈。
這也讓這幾天無法排遣的情緒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釋放。
實在是,太爽啦!
可看到他教夭夭畫畫,還玩什么“畫這么好啊,給叔叔親一口”,我還是丟盔卸甲地扶住了胸口,抱著粉紅色的唇型枕頭問沉落,“這你都受得了?”
沉落嘩啦啦地翻著最新一期的《Vogue》,頭也不抬,“他收費比你便宜,效果還比你好,閉嘴吧你?!?/p>
我被這種壓力搞得更加虛弱了,只好無言以對地把整顆頭卡在唇形枕頭里,像是活生生被什么血盆大口咬斷了脖子,并且我窺看到雜志封面上這一期的主題,用了加粗字體的四個字:男色當道。
過了會,沉落放下雜志端起茶打量了我一眼,“程景颯你少作怪,把頭給我伸出來,還有,不要再苦笑了,去照照鏡子,你的法令紋深得跟馬里亞納海溝似的?!?/p>
我一愣,剛想直起身體反駁兩句,重心不穩地哐當一聲掉到沙發底下,還撞到了茶幾腿,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
回光返照的時候,我看到秦東正幸災樂禍地笑,而對于剛剛的那一拳,他做出的力量評估是“這就是你吃奶的力氣?你小時候居然沒餓死?”
我受到了全方位的挑釁和羞辱。
而當我灰頭土臉語言混亂地向剛剛趕到的簡喬哭訴了這一段,他聽完后還是抽絲剝繭地抓到了重心,點了一杯水后,格外親密地低下來親親我,“嗯,他們當然是胡說,你背上書包還可以偽裝成高中生?!?/p>
我得到了極大的肯定,抱著他的腰特別如釋重負理直氣壯地朝那兩只禽獸喊:“看!我的青春我做主!”
“簡律師又來摸貓毛了?”沉落托著腮,懶懶散散地說:“這只貓青是真不青了,春還挺春的?!彼恢皇止戳斯次业南掳?,“來,叫喚兩聲聽聽?!?/p>
秦東伸出長指刮了下沉落的臉,說:“我早說過簡喬是個戀童癖?!?/p>
我真是一腳踩到了刀尖上,面如死灰地拉著簡喬,“算了,打不過他們,跑吧?!?/p>
簡喬很四兩撥千斤地笑了笑,“我記得大東的后備箱里就有只書包,里面還塞著一套……”他看著秦東,俯眺清流,語氣卻不太確定,“校服?”
我看到秦東的瞳孔瞬間放大,表情看上去像是活見鬼,沉落在流淌地燈光底下動了動睫毛,很心領神會地笑了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裙子到膝上幾公分?”
簡喬喝了口水,“二十?”
江沉落頓了頓,回頭對著秦東說了句特別讓人心悅誠服的話:“品味不錯,回去穿給我看看?”
秦東:“……”
然后她二話不說,從凳子上跳下來走了。
秦東反應過來,撈起外套,“簡喬,你……”
“沒問題,單我買?!焙唵棠抗饩?,非常鎮定。
秦東追出去后,我頭皮發麻,坐立不安,一方面沉落竟然沒有呲著她長長尖尖的獠牙在秦東脖子上咬開兩個整齊劃一的窟窿然后迅猛地吸干他的血……好吧,這才是我眼里她的標準行為準則,一方面我又很擔心簡喬的行為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那兩只一會繞回來后會把我綁起來吊在車子后面一路拖行個十萬八千里。
他們當然非常明白,柿子要挑軟得捏,于是我強迫癥似地喝光了桌面上所有的Monaco,那種石榴味的粉紅色啤酒,想著酒壯慫人膽,我正在尋找一會能跟他們破罐子破摔的信心。
但簡喬氣定神閑地撓了撓我的手心,“心里舒服了?”
我感嘆道:“舒服個雞毛撣子啊,秦東真是什么改不了吃什么,什么靠得住,什么會上樹啊?!?/p>
“嗯?我沒說那條裙子是我三個月前看到的?”
“簡喬,你真是太陰險了?!?/p>
“過獎過獎?!彼爝^他長長的胳膊摸摸我的頭發,眼神波光粼粼地看著我,“他們不知道打貓也要看主人的么?”
我:“……”
……
春末的夜晚,華燈搖曳,江邊的大風吹得嗚嗚作響,潮水里的咸苦近乎覆蓋性地翻滾在空氣里,帶著城市工業廢水的味道。
江沉落一個人走了五分鐘也沒有攔到車,沒有自己開車出來已經失策,居然還被一條“膝上二十公分的短裙”擊成了腦殘而忘記了自己腳上踩著二十公分的Christian Louboutin,如果不是確定應該是生理期快到了才會這么莫名其妙,她簡直想要以死泄憤了。
出門前秦東還很不解風情地捏住她下巴:“小妞,沒人嫌你矮,把那兩根高蹺拆掉吧?!?/p>
她甩開他的手,把粉餅撲扔到他臉上,“我還沒嫌你車破呢,知足吧你?!?/p>
秦東拿了個墊子躺下來,舒舒服服地說:“我也想坐你的車啊,現在兼職吃軟飯了,突然斷糧了真有點不習慣?!?/p>
江沉落氣得差點把粉餅盒嚼碎,前天夭夭那個小惡魔鬧脾氣用石子在車子上花了幾朵璀璨耀眼的太陽花,她只好送去補漆了,并且,如果她在自己住的別墅區門口搭上一輛的士,可能連保安都會把嘴張成“O”型。
她心想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像颯颯口中那個“人前很壓得住場面的公子哥,人后十足十的流氓”。
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
秦東打沉落手機,毫無意外,關機,繞了一圈才趕上來,也不下車,一手撐在車窗上,一手扶著方向盤,駕車沿著路基慢慢陪著她。
江沉落冷冷地看著他筆挺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深褐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一點亂,“你來干什么?滾開?!?/p>
“接你回家啊”秦東往地上掃了一圈,笑得很心懷鬼胎,“落落,要不要上車?再不上來鞋跟就斷了?!钡f話的聲音像一碗溫熱的糖漿般倒進她心里。
江沉落拍拍車門,“你給我滾下來?!?/p>
秦東見她凌厲地走到車尾,地下被風吹上來的江沙被她踩得咔嚓咔嚓的,只好熄火,打開后備箱,里頭只躺著一支灰色的長畫筒,他望著她那雙漂亮但騰著怒火的大眼睛,知道她不好哄,只好提出“明天把颯颯綁架了丟里面運到西伯利亞去,簡喬就老實了”這種比較實用的意見。
江沉落昂起頭的樣子像只驕傲的天鵝,但她還是抬抬手,當著他的面把畫筒扔進了江里。
秦東自始自終交叉著兩條長腿靠在車上,把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由著她鬧,他就是喜歡看她鬧,又扎手又有趣。
末了,他說:“看來不用綁架了?!?/p>
他說:“那不是我的,里面是颯颯的畢作草圖?!?/p>
江沉落長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
等了一會他們并沒有回來,我懷著一種又僥幸又失落的雜糅情緒,只好和簡喬離開了。
系上安全帶后,我胸口突然一陣絞痛,像是挨誰打了一拳,而簡魚打來電話催促我們去接小遲回家。
那天以后,我并沒有見過小魚,尤其是她認定我把沉落“那種女人”介紹給秦東絕對是“居心不良,別有用心”是對她的“極端藐視和報復”,而我用盡了丹田底氣朝她怒吼:“收起你的一口文革體和被害妄想癥,快三十歲的人了你以為你還在玩洋娃娃過家家人人都該讓著你呀,有本事你把秦東綁起來塞你家冰箱里好了啊”后,很難說我該怎么面對她。
當時她并沒有再回什么,牽著簡遲就走了,但我看得出她的破敗和失魂落魄。
簡魚依然是簡魚,時間拋給人們一個她成熟冷靜為人師表的假象,其實,歲月只是豐富了她的詞匯量而已。無論她站在講堂上的樣子仿佛多么致力于培養出一屋子仁民愛物的國家棟梁,一遇上秦東的事,她還是把自己從一根鐵骨錚錚的粉筆磨成了嗆人的粉筆灰。
我問:“她怎么辦”
“誰?”稍后,簡喬會意過來,“隨她去,你不覺得她就該受點打擊?你不要內疚,你做得很對?!?/p>
我得出一個結論,得罪誰也不要得罪簡喬,其人陰險狡詐六親不認,太高段了。
車子路過江邊,我看見了秦東的牧馬人,我迅猛地揉了揉眼睛,證明自己沒看錯后馬上讓簡喬停車,身手敏捷地往車窗爬出半個身子,沖那兩條纏在一起打算把對方勒死的閃電鰻激動地吹了個口哨,“嘿!秦大師,別忘記幫我修畫??!”
秦東攬著沉落,笑得特別欠揍,“沒問題?!?/p>
不知怎的,沉落遠遠看了我一眼,很憐憫,樣子有點發愁。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